埃塞尔·乔没有再作声，这一次他缓缓地脱下外套，囫囵个蒙在头上，无力地倚靠着座椅靠背，在外人看来，就像是一座年代久远的人物雕像。
脑海里忽然出现一股强烈的厌世情绪，他想要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。
可为什么我会感受到他的情绪？
“啊——”克里克沙哑的惊叫声穿透了耳膜，“哥们，你你你……绝对猜不到朱尔·格兰多的身份！”
心中的疑团还没有消除，这个家伙显然又要给我来上一记疑云的组合拳。
我看向他，“他该不会是个历史人物吧？”
“那是肯定的啊！”克里克将手机递给我，“你自己看！”
接过手机，看到第一行字眼，心中的某根心弦忽地一颤，我不由自主地半眯起眼睛。
“金黄色的长发，白皙纯洁的皮肤，在黑夜里闪着光芒的猩红眼睛，他就是天使，赐予我新生的天使。”
“你看看我这张笨嘴，是找一个……神。”
“朱尔·格兰多？嗯，记得，貌似是克罗地亚的一个数学老师吧……”
“他已经死了？”
自见到朱尔·格兰多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就像是走马灯一般不断在大脑中回放着，随着这两人关系的逐渐清晰，拿着手机的手居然也开始颤抖。
吞咽了一口唾沫，我怔怔地看向身旁那座安静的雕塑，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克里克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实：“喂！哥们，你还好吧？”
长长地吁出一口气，我对他微微一笑，继而倚靠在座椅靠背上，低声问：“你不会去见他，对吗。”
“是。”埃塞尔·乔蒙着外套答。
“……”果然如此。
“你们在说什么呢？”克里克一脸茫然。
“51号棺材我恐怕无法封印了，只能等其他吸血鬼来到这里才行，据我所知，前面的车厢里至少有两个吸血鬼。”我尽量安慰他，“实在是抱歉，你要晚一些才能见到你的莉莉。”
“可、可她……”克里克目光落在我身旁的雕塑身上，“她不就是……”
看着他这张疑惑的脸，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，之所以会封印失败，无非是因为我这个人类的血在关键时刻失效。
所以，只要带着埃塞尔·乔的血进去，应该也会成功吧？更何况现在已经知道了朱尔·格兰多的真实身份，将他逼出来见我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。
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，我向身旁的吸血鬼寻求意见：“乔，你可以给我点血吗？不需要太多，一毫升就可以。”
“你一定要去吗？”他反问。
手指滑着手机屏幕，仔细读着朱尔·格兰多的资料，我回答道：“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，没有不去的道理吧。”
“如果我不同意呢。”他漠然地脱口而出。
听到他的话，我忽然一怔，虽然有些意外，但想起刚才那股强烈的厌世情绪，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理解他。
我委婉地问：“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？”
“我不感兴趣。”
就猜到他会这么说。
“你不想见他，那就不必见他，其实我去封印他也不是什么英雄之举，无非是出于我的私心而已，但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，我倒是……很想让他……安息呢。”
身份对应的是人物背后的故事，看了朱尔·格兰多的资料，我明白他的怨念来自于活着的不幸，也来自于我身旁这位历尽沧桑的吸血鬼。
埃塞尔·乔许久没有回应我。
“给你时间，你先好好想一想，到时候我不会再勉强你。”
的确不勉强他，但我大概会……呃，强制他给我一管血？呵呵，反正我可以命令他的说……这个功能不用白不用嘛……借我一点点血又不会怎样，大不了我还他一升让他吃个饱……
说完，我拽起仍是一脸懵逼的克里克，向着盥洗间走去。
克里克倚靠在列车舱壁上，神情有些惆怅，“哥们，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？”
看着车窗外的景象，我没有回答他，而是问：“有烟吗？”
“有。”从裤兜里掏出烟盒递到我面前，我抽出一根烟塞在嘴角，也不点燃，就是静静地看着窗外。
正在这时，一座双塔尖顶的教堂出现在视野中，以直插云霄的雄伟势头，于周围规整的红屋顶建筑群中赫然耸立着。
印象中，似乎是一个地标性建筑。
“啊，这就是圣·史蒂芬大教堂！”克里克惊叹道。
“你是说，我们到了克罗地亚？”
“嗯，可惜下不了车，还真是想进去参观一番啊，话说朱尔·格兰多的坟墓也在这里呢。”说话时，克里克死鱼眼的眸子里泛着明亮的光。
“呵。”我拉开窗户，细细品味着这座历史悠久的中欧城市的味道。
过了片刻，我点燃香烟，看向克里克，意味深长地问：“呐，莉莉是个怎样的女人？”
“啊……莉莉……”克里克勾起嘴角，有些害羞地挠了挠泡面头，却用自豪的语气回答我：“虽然不及埃塞尔·乔美丽，却是让我看了一眼，就足以铭记一生的女人。”说着，他怅然地挑了挑眉，“只是我没有打通51和52号车厢的能力，否则，我一定会将我所有的热情都献给她。”
意外地痴情呢，这个颓丧的大叔。
那就决定了，活着的自由和信念，总归是要选一个的。
从盥洗室折回，坐到埃塞尔·乔身旁，察觉到我的回归，他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眸子凝视着我。
“你抽烟了。”他问。
“呃……”我蹙了蹙眉，“你不喜欢吗？”
他摇头，“无所谓。”
“那你决定了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是……怎样的决定？”
“我陪你一起去见他。”
“什、什么？”听到他如此笃定的回答，我实在是太意外了。
“但你要答应我的要求。”
“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。”
“今晚从列车服务员那里买一套女装。”
“啊咧？”听到他的要求，我忍不住惊叫出声。
“我不能以现在的形象去见他。”埃塞尔·乔的语气却是那般云淡风轻。
“……哦。”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，难道他并不希望对方认出他来？
“再买一瓶王水。”
“王水？”突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“只有王水对我的皮肤造成的腐蚀短时间内是不可逆的。”
“你……该不会是要用王水毁自己的容貌吧？”
“不只是容貌，还有气息。”埃塞尔·乔耷拉着眼皮，声音也是慵懒至极，“朱尔·格兰多是亡灵，即便我易容乔装，也极有可能认出我的气息。”
他想的倒是周全，性别、容貌以及气息同时改变，就算亡灵还有那么一丝丝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敢认了吧？
其实我可以弱弱地理解他不想让朱尔·格兰多认出来的心情，对他提出的要求也没有多大的异议，唯一关心的是他口中说的“短时间”是指多久？
“那多久才会恢复容貌呢？”我直接问。
他抬起翡翠蓝眸看向我，平静地吐出两个字：“一年。”
我吃惊地瞪大眼睛，“太久了！我不同意！”
“我是说，如果不吸你的血的话，一年。”他淡淡地解释着，又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眸子，“你不是急着献殷勤么，这次倒是有机会了，虽然我不恢复容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我：“……”
怠惰，性格恶劣，总感觉与我签订血仆契约的这只吸血鬼十分合不来，所以打通51车厢后还是分道扬镳吧。
不过提起契约一词，我还是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，单纯的吸了某人的血就成了血仆了吗？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特殊条件？
以及，他口中埃塞尔家族的力量又是什么？血仆下达的需要执行的命令没有任何限制吗？
还有啊，他堂堂一个血族，为什么会以黑猫的形象示人？
当然，眼下最关键的是，我这个穷逼身上并没有钱——为了满足埃塞尔·乔的要求，如果不抢劫的话，就只能从那个发誓不再触碰的账户里取钱了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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